第39节（1 / 2）

&esp;&esp;肖兰时难以置信地仰头。

&esp;&esp;——本应该已经在后林被他斩杀的恶灵，竟然变成了仙台里面目狰狞的怪物！

&esp;&esp;“鬼……鬼！”

&esp;&esp;人群中飘起颤抖声，肖兰时转头望去，在满地的尸首群中，上百道黑色的幽魂便随着怪物翅膀的闪动，缓缓飘往上空。

&esp;&esp;紧接着，天上的怪物俯冲下去，力道闪动着雨丝都变了方向。

&esp;&esp;一股暖流迎面吹过肖兰时的脸侧，空气中的冰冷似乎突然间消失了，周围变得无比温暖，给他一种久远的、仿佛在母亲怀抱里的安逸。

&esp;&esp;在静谧之中，怪物吞噬着匪贼的幽魂，人们也渐渐安静下来，在温暖的气温中，紧张和焦躁都被轻轻地淡去。

&esp;&esp;甚至有人主动靠近怪物，看它坐在地上美餐的模样，叹道：“它好像一直巨大的毛茸蜘蛛，没什么攻击性。”

&esp;&esp;渐渐的，有越来越多的人主动靠近怪物，以惊奇地目光打量着他。

&esp;&esp;寻安也想去看，却被肖兰时本能地拉住了。

&esp;&esp;“你干嘛？”

&esp;&esp;肖兰时眉头紧皱，道：“周围的冰雪化了。”

&esp;&esp;“所以呢？”

&esp;&esp;“所以很怪。”

&esp;&esp;当他一回头，看见李许正拉着李莺向远处退去的时候，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。

&esp;&esp;如果说是一种温暖的静谧，不如说是温水煮青蛙的眠醉更加恰当。

&esp;&esp;怪物吃得很快，不到一炷香的工夫，上百只幽魂便被它吞噬殆尽。他像是没吃饱一样抖了抖肚皮，转头看向他身边的人群，那只人类的头颅在它巨型身体上显得格格不入，但却精准用人的面部表情传达出一种情绪：不满。

&esp;&esp;突然间，他腾空而跃，八条巨腿上的绒毛顷刻间都变成了硬刺，雨一样播撒下去。

&esp;&esp;肖兰时歇斯底里地大喊：“撤退！茂叔！快撤！”

&esp;&esp;可是已经来不及了。

&esp;&esp;一根人手臂长的影刺横空直下，将程茂的身体劈成两半，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灰白的衣衫。

&esp;&esp;没了程茂，那一支城民的队伍瞬间像是无头苍蝇般乱转，许多人逃窜进旧东城区，那怪物也跟着人群的流动飞在城区。

&esp;&esp;它在高空中乱转，似乎找不到从何处下手。

&esp;&esp;于是有人便喊：“躲进房子里！它找不到！”

&esp;&esp;闻言，惊慌失措的人群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，齐齐涌向房屋里避难。

&esp;&esp;寻安抓着肖兰时胳膊也要跑。

&esp;&esp;他却站在原地不肯动：“不对。”

&esp;&esp;就在寻安疑惑回头的瞬间，一团白光炸裂在他的身后。

&esp;&esp;怪物身旁凝结出七彩的炫光，用它巨大的翅膀闪动在一起，将光焰相容，变成一只只耀眼的白色光球。

&esp;&esp;白色。

&esp;&esp;能吞噬一切的白色。

&esp;&esp;光球如雨点一样落在城区中，翻炸出一声声轰鸣。爆炸所及之处，所有的一切都被摧毁，仿佛世间重新回到混沌的原点。

&esp;&esp;在所有人都在逃命的时候，忽然，肖兰时逆着人群奔去。

&esp;&esp;“肖月！你干什么去！”

&esp;&esp;寻安向前一扑，没能抓住他的手。

&esp;&esp;“我得把阿嬷的尸首抱回来，让她风风光光地下葬。”

&esp;&esp;那一瞬间，寻安看着肖兰时跌跌撞撞向里面跑的背影，忽然就明白了肖月，明白了肖月为什么要这么做。

&esp;&esp;他的阿嬷在冰雪天被李家赶出旧东城，又被后林卢申抢过了最后一点口粮，最后当肖月拿着好不容易找到的药材兴冲冲跑回去的时候，他的阿嬷已经冻僵了。

&esp;&esp;肖月守在她身边好久，煮尽了他拿来的草药，但是他的阿嬷再也没有醒。

&esp;&esp;寻安想安慰他，但是却自己哭得泣不成声，反而肖月平静地说没关系，问寻安愿不愿意帮自己一个忙。寻安点头问是什么。肖月什么都没有解释，只是让他帮忙把阿嬷的尸首藏在旧东城的冰棺里。

&esp;&esp;再后来，肖月就像是变了一个人，逛花街，游凤楼，在声色软语中和后林、和李家悄悄搭上了枝蔓。

&esp;&esp;寻安想不通为什么肖月要那么做，但是他相信肖月说过的话。

&esp;&esp;他要让阿嬷风风光光、清清白白地下葬。

&esp;&esp;轰——！

&esp;&esp;头顶的怪物又吐出一片焦黑的钢针。

&esp;&esp;肖兰时的背影在如此多的尖叫和惊恐之中，越变越小。

&esp;&esp;寻安大喊：“肖月！你回来！你是去送死！”

&esp;&esp;但肖兰时几乎已经听不见了。

&esp;&esp;死？他连想都懒得想。

&esp;&esp;他一直知道，像他这样一个连父母都抛弃的人，是注定最终不会有好结果的。

&esp;&esp;所以别人怎么骂他他都无所谓，他早没自尊了。

&esp;&esp;但他却想让给他熬橘皮粥的阿嬷——这个这么好这么好、值得被所有人善待的阿嬷，不要再生骇人的冻疮、不要再忍气吞声咽下别人的白眼。

&esp;&esp;现在他终于有了很多很多的钱，却只能买虚无的妄名和冰冷的棺材了。

&esp;&esp;月亮已经黯淡了。

&esp;&esp;于是肖兰时用尽全力向前跑。疯了一样。

&esp;&esp;突然，一道身影横空截断他的去路，按住了他的肩膀。

&esp;&esp;肖兰时拼命挣扎，却怎么都挣脱不掉。总是这样。像只被蛛网缠住的飞蛾，怎么都挣脱不掉。用尽全力的挣扎只不过是给蜘蛛多了几分餐前的玩味而已。

&esp;&esp;总是这样。

&esp;&esp;“肖月！”轰鸣之中，卫玄序的声音响起。

&esp;&esp;肖兰时下意识地一颤。

&esp;&esp;仰起头，卫玄序的脸还是一贯的平静：“阿嬷的尸首我替你寻，这里太危险了，你去躲往安全的地方。”

&esp;&esp;肖兰时微怔：“你怎么知道……？”

&esp;&esp;卫玄序提起剑，伏霜亮动。

&esp;&esp;“从你在萧关散银起就猜到了。”

&esp;&esp;忽然，卫玄序的左掌按在剑刃上。